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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柔的人(1 / 2)

玻璃碎裂,碎在他人无心的一句话滴落,她僵直如木杵无处可逃,只是极为硬梆梆的挤出一句:「老师我希望你可以不要提到这种话题。」便割断了声带,任由尷尬融化流淌,闭上双眸等着迎接待会儿的满汉全席,焦虑忧鬱晕眩反胃自我谴责雪片般飞驰而过,一个都不曾落下,嘴里反芻着刚刚吐出的话语,单调乏味带着铁锈的腥涩,碎裂的玻璃堵塞了血管划破了管壁。世界仍在运行,老师尷尬一笑又继续上课,窒息的瞬间,她什么也不是,只能够大口喘气,鞭打着孱弱瑟缩的心脏,去供应能量给下一个笔记之后仍旧存在的那个,嫣红而破碎的她。

真可笑啊,饮食失调,容貌焦虑,暴食,厌食,反覆轮回上演。

社会就是个大熔炉,他人嘻笑着吹出气泡,充满让稚嫩的玻璃成型,网路加速着降温,必须维持身形,不然,就会粉碎。

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。

时常会有这种感受

不懂自己为何在这里,意义何在,资格何在

如同现在,她看着自己抬起的双脚,感受着脖子间滴落的汗,细细的一扎一扎的头疼,起伏的胸膛,觉得好像连自己的身体都把我自身拒之门外了。

她还在继续走着,儘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走,终点究竟在哪里,但隐隐约约的,觉得自己不可以停下来,她看不清自己的脚下有什么,有不知道自己走到何处,只是机械化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,彷彿,要直到永远。

好累,真的好累。

可以停下来吗?

她真的好想结束掉一切。

拖着疲惫的步伐爬到顶楼,短短的楼梯显得如此漫长,继续走着,感觉风啪啪拍打着,捲起头发似是要融化掉整张脸,肯定是蓬头垢面的糟老头样吧,但这种感觉挺好的,最好连她这冥顽不灵的脑袋也一块烧了吧。

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。但她不见牛羊,放眼望去尽是白色的纸条,有乾净无暇的,但是更多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字跡,也有几张燃上了火,吐着嫣红的舌头企图将一切尽数吞噬。

她眯起眼想把上头的字跡看得更清楚,却发现上头长满了舌头,啁啾聒噪或是凄厉嘶吼,他们无法成为纸张,只能寄生于那些字跡之上,一次次洗脑自己内化成自己的一部份,但终究只有舌头留了下来,也有一些满是孔洞的纸张,那不是他们自己的纤维,只是借助抽取撕下别人的情感缠绕成自我,但实际上灵魂早就不復存在,只残存空壳。

她努力地瞪大双眼,找不着自己的纸张在哪儿,是否已被随风吹向大海?

风越颳越大甚至有些扎人,糊烂的思绪被搅得更碎,撒向漫天飞舞。

突然,视线中出现一个人,正迎着呼啸的冷风咿呜唱起歌来,她才这么从幻觉中回过神来,不自觉听着音乐愣了神。

是个男生的声音,低低哼着,那个朦胧的身影随着旋律一摆一盪。

能不能请你别把我丢下

我以为抓住别人的期待爱就能存在

我知道没有人应该拥抱我的脆弱

我知道太多的感受让别人很困扰

我知道不好的时候你们都将远走

所以请你把我丢下吧

我只是在没有爱的地方赖着不走啊

所以请你把我丢下吧

我只是很会欺骗自己啊才不是坚强

温柔的嗓音在她耳畔廝磨着,一瞬间那颗泡的软烂的心竟似被轻轻捧起,小心翼翼的揉捏着,她感到自己像被丢进果汁机中开始旋转,越转越快,思绪被切割成千片万片,和搅得粉碎的回忆一同纷飞了起来,神经被旋律掐的又痛又松,连带扯着泪腺撕下一整片水膜,只能半瞇着眼,避免被泪水腐蚀得松动的眼珠整颗掉出来,不自觉鼓起掌来。

「有人?」黑暗那头传来问号,是个很温柔的声音,如清朗的泉水汨汨流淌出来,低沉轻柔的嗓音搔刮着鼓膜。

「这么晚了,你怎么还没回家睡觉?女生晚上出门要小心喔。」

「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生的?」她微微睁大双眼。

「猜的,而且现在知道了。」那个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警戒,嗓音里染上了淡淡和煦的笑意:「你不用担心我是坏人的,我是同性恋,对女性没兴趣的。」

不知是路灯下他的眼神太温柔还是她真的太好骗了,真的就放松下来相信这个陌生人了,但还是有些警戒,怕这个人是有所居心,耐不住好奇心悄悄爬上了心头,鬼使神差的起唇问道:「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唱歌。」

「失眠了你也睡不着?」那个声音显得有些无奈。

「应该吧和你差不多。」

黑暗中那人看不见她的全身,这样很好。

「可以听我说点话吗?」

「如果你想要,我很乐意。」

「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了,什么感觉都脱离轨道,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做不到,剪了这个头发好像想证明些甚么,其实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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